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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春写作

2000-01-26 来源:中华读书报 谢 泳 我有话说

去年10月间在北京,见到了余杰。他告诉我,他策划了一套“新青年文丛”,所收作者差不多都是70年代以后出生的。我对这套书很有兴趣,问他什么时候可出版?他说很快就可以见到了。他特别对我提到了杨竞的一本书《林中响箭》,并给了我一份这本书的清样。对于杨竞我还一点也不熟悉,只是在报刊上常见他写的零散文章,留意过,但并没有太深的印象。回家看他的这本书,很有一些感想。

杨竞的文章是一种什么类型的写作呢?我想了想,认为是一种“青春写作”。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个说法,并没有什么理论上的考虑。因为杨竞是一个青年,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,青年写的文章,我以为并不都是“青春写作”,有些年纪很大的人也有“青春写作”的时候,像台湾李敖、柏杨、龙应台,他们早年的文章都有“青春写作”的特色。“青春写作”是这样一个意思,它主要是说一个人的文章充满激情,但在一定程度上又缺乏理性;它有鲜明的立场,但那个立场又是不稳定的;它的文字风格是那种初看非常有才气,但细读又不是很有回味余地;它对现实有强烈的批判色彩,但它的力度又多是感情的一时宣泄。对于“青春写作”,我的态度是这样的:我们现在需要这样的文字,这样的文字现在不是太多而是太少。每个人都有“青春写作”的时候,但每个人却不能永远保持这样的“青春写作”姿态。所以希望杨竞和他的朋友们能够早意识到这一点,既要写这样的文字,但又不满足于永远写这样的文字。

“青春写作”的长处是显而易见的,如果生活里没有这样的写作,那我们的生活就太沉闷了,我们需要用这样的文字给沉闷的生活以活力。这套“新青年文丛”中多是这样的文字,这是生活给予的,生活也需要这样的文字。杨竞的那些文章都有他的思考在里面,特别是他对知识分子的很多分析和批判是非常有力的,这样的文字给我们的启示很多。但杨竞在判断事物的时候,还有很多偏激的地方,这偏激有时还不是态度上的,而是由于知识准备不足所带来的。我所以把他的文章认为是一种“青春写作”,这也是原因之一。我举一个例子。

他在书的“自序”中有这样一段话:“早在70多年前,类似故事也时有发生。1922年,胡适在北京拜见了清废帝溥仪,当看见‘真龙天子’时,胡先生不由双膝发软,低眉顺眼,颤声叫了一声‘皇上’,此时离开天辟地的新文化运动,只有区区六年时间。五四主帅尚且如此,更何况人文状况在不如五四时期的我辈?”这些话初看很有力,但不能细加分析。这个失误和当年余杰批评钱穆一样,都不是知人之论。关于胡适见宣统的事,杨竞用的还是经过意识形态改造以后的评价,而这个评价根本是没有道理的。这件事,胡适当年就在《努力》周报上写过一篇《宣统与胡适》的短文,把那些认为胡适见了宣统“请求免拜跪”的捏造说清楚了。胡适只对宣统行了鞠躬礼,这实在没有什么过错,这是人与人之间起码的礼貌。再说,胡适向宣统“拜跪”,谁见了?这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,没有材料能证明的。我们过去常用这件事来打胡适。杨竞这样的青年,在90年代也还用这样的材料,我确实有点担心。对这件事,我还想多说一句。胡适见宣统时是32岁,那时宣统只有17岁,他的身份是世袭而来的,与他个人没有什么关系,那是由不得他的事。他也只是一个人,我们不能因为他是清废帝,就不尊重他的人格。在这一点上,还是胡适这个人了不起。他当年就说:“这是50日前的事,一个人去看一个人,本也没有什么稀奇。清宫里这位17岁的少年,处的境地是很寂寞的,很可怜的;他在寂寞之中,想寻一个比较也可算得是一个少年人来谈谈,这也是人情很平常的事。不料中国人脑筋里的帝王思想,还不曾洗刷干净,所以这件本来很有人情味的事,到了新闻记者的笔下,便成了一条怪诧的新闻了。”(胡颂平编《胡适之先生年谱长篇初稿》第2册500页)胡适的说法,是他青年时说的,他的那种气质和风度,不要说现在的青年,就是上了年纪的人又有几个能有呢?在有关杨竞《林中响箭》的文章中说这件事,是想表达这样一个意思:现在的“青春写作”还需要一种精神和气质上的风度,我们除了激情和勇气之外,还要有对历史的了解,有对历史的同情,有对伪历史的分辨力,这样我们下笔时才能不虚妄,才能有持平之论,才能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文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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